微爱

1

接连熬了两个通宵,终于空闲下来,跑到楼下的咖啡馆,点了一杯咖啡,独自对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发呆。

与相恋七年的女友和平分手,两人还吃了一顿临别火锅。

接着又给上司递交辞呈,很快获得批准。

打电话给朋友,他说在这边有个项目,客户催得较紧。

于是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,从火车站直接跑到客户公司,行李丢在会议室,一头扎进中控室加班半个月。

在卫生间看到自己蓬头垢面不成人形,突然有种解脱的快感。

没错,我就是想用忙碌的工作来阻止胡思乱想,来掩饰自己人生的失败。

吃火锅时,聊起彼此分手的原因。前女友谈了一大堆生活细节,不洗脸洗脚啦,不关心体贴啦,啰啰嗦嗦,差点就要哭起来。

而我只是厌倦,我害怕波澜不惊的生活,害怕她要带给我的所谓稳定的家庭。

“你没有错。”我告诉她。这是实话,她如此贤惠和优秀,算是做老婆的理想人选,还未结婚,就把一切都照顾得很好。

可是我隐隐觉得不安,我无法忍受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,无法忍受温暖的双人被窝,心里似乎有些顾忌挥之不去,这可能是儿时阴影,是心理疾病,是爱无能,是……

Anyway,我就是想逃离,逃离和谐表象下面的死气沉沉,逃离这道貌岸然的中产阶级生活。

兴许,还有那么一丝不甘。

上午的咖啡馆空旷又明亮,在我的对面,毛玻璃墙面上粘贴着“COFFEE”六个大大的红色字母。

外面街道上行人匆匆,熙来攘往,模糊的身影在字母中间一晃而过。

突然,我看到半张侧脸在玻璃上闪过,刹那间全身仿佛被电击了一下。鼻尖圆滑,嘴唇上翘,轮廓分明的线条在最后一个“E”的空白处默然滑过,随后消失。

是她吗?是那个在宿舍里借宿一晚,在我的青春记忆中惊鸿一瞥的女孩吗?

很多往事画面涌上脑海,我的鼻子一阵酸楚,整个身体竟然忍不住轻轻颤动起来。

2

她叫小爱,是记忆中的一道暗影。

十多年前,没有直播,没有微信,甚至没有QQ空间。闷骚的文艺青年们除了在博客上疏泄情绪,便是在各种论坛上流窜,寻找同类。

我便是在一个以诗歌和摇滚为主题的论坛上遇到小爱。

在暗灰色的页面背景中,她短促的句子格外醒目。

“我喜欢你的锐利,你的幽默。我要来找你。”

那源于我写的系列诗歌(现在看来则是潦草断句无病呻吟的随笔),以及故作沧桑地对主贴中绝望颓废的嘶吼做出评价。

现实中的我,则是每个月仅有500元生活费的穷学生,独自起床吃饭,白色T恤廉价书包走过篮球场,成天驻扎在机房上网,看食堂楼上三元一票的电影。

偶尔通过守门的同学逃票,交女友没实力,上课没兴趣,逛街购物既没兴趣,也没实力。

我们开始互相留言,她话不多,却也不失热情。我表明了自己的学生身份,以虚无缥缈的文学话题遮盖自己的窘迫。

心里有些隐隐的期待,当然,我也知道网络上的交流虚实难辨,有时不过是为彼此的平庸生活增加几分彩色的想象罢了。

直到她要走了我的手机号码,并且要我等着她。

3

我在宿舍接到了电话,小爱的声音很好听,正下着小雨,她的声音脆生生,像是刚冒尖的青笋。她报了个校门附近公交站台的名字,让我去接她。

她背依着广告牌,斜仰着头仿佛在看雨。两条编好的辫子垂在胸前,遮住了耳朵,翘起的双唇微闭着,在润湿的空气中轻轻颤动。

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接近,她睁开眼朝这边看过来,眼眸清澈明亮,如同刚刚被冲洗过的玻璃珠。

“你是小耳朵?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是小爱,这是我的朋友,微微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先带我们去你的宿舍,好吗?”

“嗯。”

另一个女生和她年岁相近,却有着更成熟的气息。皮肤略微暗沉,脑后的马尾辫随着步伐跳跃,脸上却带着一丝忧郁的气质。

我们三个人走进学校,走过荷花池、图书馆和小卖部。我一开始走在前面,觉得这似乎不礼貌,于是又慢下脚步,与她们大致并行。

这样的状态,我可以斜着头看她,再越过她的鼻尖看到微微。

我想象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画面,心脏怦怦直跳,脸颊发热。我怕被看出来,于是又走到前面去带路。

她们一言不发,沉默着跟在我的后面。宿舍大门就在前方,如果碰到多事的宿管大爷,我会解释说这是我的高中同学。

还好他没在,只有拖地的清洁工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,顺利通过宿舍大门,接着爬上五楼。

我用钥匙打开宿舍门,脸上挤出笑,做了个自认为潇洒的手势,欢迎她们的光临。

小爱先进来,接着是微微,微微走进来后,顺手关上了门。

也许是累了,她们放下背包,很快便躺在了下铺的床上,那里本应该是一位来自浙江的同学的,床铺看起来干净又整洁。微微躺在了里侧,小爱还坐着,目光在宿舍里梭巡。

我先站了一会儿,然后坐下来,靠着自己的课桌,看着她们。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躺到床上去。

“你也有这本书?我好喜欢她。”

“我们说起过,呵呵。”

她拿起书,翻开看着。那是一个叫安妮宝贝的女作家,凭借简洁词句和准确描绘城市生活中个体的孤独冷漠而流行一时。

“你想听我读一篇吗?”

“嗯。”

“《七月与安生》,七月第一次遇见安生,是十三岁的时候……”

她开始读起来,声音在宿舍里回荡,显得清脆动听。

那是两个女孩相伴相守的成长故事,或许跟她和微微的关系比较接近,也可能只是她把自己的生活代入到故事之中,试图寻找类似的情感体验。

年轻时候的我们,曾经都干过这种事情。

她的朗读伴随着微微平和的鼻息声,我无法确定微微是否睡着了,自己倒是被一股睡意击中。我爬上了自己的床,躺下。

窗外细雨洒落,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暗香。

她读得轻柔舒缓,像是有一只手在安抚着我。

迷迷糊糊中,我仿佛回到了家里的小木床上。

我已经有两年没回过家了,包括春节和暑假,都是独自一人在学校度过。

那是一个贫穷僻陋的地方,可是在那一刻,我仿佛闻到了那架老旧木床的味道,突然很想回去看看。

4

当我醒来的时候,小爱正坐在桌边,笑吟吟地看着我。

“你平时都到哪里吃饭?”小爱问我。

“食堂。”我挠了挠头。

“那你可不可以给我们带两份回来?”

“好啊。”

虽然穷,饭卡里的余额还算足够。我买了四荤一素,还跑到卤菜窗口要了三个鸡腿。

当我提着饭菜,敲开反锁的门走进宿舍时,小爱正蹲在床边,前方用两个木凳并在一起,她右手拿着空啤酒瓶,左手遮盖着铺在上面的一张白纸。

微微把门反锁上,她才把手掌拿开。白纸上是一些药片,以及被啤酒瓶碾压成的细碎粉末。

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?”小爱仰起脸望着我。

“不知道。”我摇摇头。

“好啦,你别教坏小朋友。”微微在我身后发出声音。

小爱笑了起来,她朝我眨眨眼睛,用白纸包住粉末,又拿啤酒瓶滚来滚去用力碾压好几遍,直到表面完全平整。

她收起纸包,把啤酒瓶放回阳台。我则把饭盒打开,放在两个凳子上。小爱深吸几口气,做了个可爱的手势。

“好饿啊!来,吃饭喽!”

我很久没买过鸡腿了,所以那顿饭吃得特别香。

小爱心情也不错,同我说起论坛上的趣事、喜欢的诗歌、摇滚乐,我们为那么多的默契和共同爱好而开心不已。

微微几乎不说话,只是偶尔浅笑着,像是妈妈注视着两个孩子。

吃饭的中途,我的下铺室友拿钥匙打开了门,看到我在同两位女生吃饭,便带着困惑的表情,咕哝着走了出去。

他也许还告知了其他同学,当晚,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。

吃过饭,微微从包里拿出湿纸巾,让我们把手上的油擦干净。

微微收拾的同时,我站在书桌旁,翻看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。小爱则望着窗外,口中随意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。

站乏了,我便捧着书又爬回了上铺。小爱和微微在下铺并排坐着,小声地窃窃私语,或者偷笑起来。我没有打扰她们,独自享受着这份悠然。

直到铁床发出吱呀的声音,她们起身,站在了宿舍中间叫我。

我侧过头才看到她们已经换了衣服,打扮成了另外的样子。一个穿着白色裙子,一个穿着牛仔短裤,上衣都是有黑色花纹和英文字母的。腮红、眼影,以及闪着光泽的红色嘴唇分外亮眼。

“我们要出去了,小耳朵,但是晚一点肯定会回来。你可以为我们留门吗?”

“嗯,我等你们。”我当然对她们的去向充满疑问,但是在那一刻,问题似乎都堵在心里,说不出来。

“你真是个乖孩子。”小爱伸出手,拍了拍我的脸。

我坐起来,看着她们走出门口,衣袖边垂下的几根飘带在门缝边一闪而过。

5

夜里下起雨来,阳台外传来窸窸窣窣的水声。我独自躺在宿舍里,感觉自己被巨大的孤独笼罩着。

室友们都没有回来,他们是在为我创造机会,连我这样落魄的穷学生都会招来女生,一定让他们非常惊讶,因此都另找他处投宿。

何况,我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处男,这也许是完成人生重要阶段的一个夜晚。

如果他们发现我孤零零地睡在空旷的宿舍里,恐怕会把我嘲笑得面红耳赤,完全无地自容。

她们去了哪里?她们会回来吗?我的脑中浮现出无数种可能,它们与雨声混杂在一起,显得越发的凌乱。

俏皮嘴唇、明亮眼眸、白色粉末和暗紫眼影混杂在一起,组合成小爱斑驳的脸,浮现在天花板上空。

我被这些念头折磨得心绪烦乱,根本无法入睡,只能在床板上翻来覆去烙面饼。

突然间,我听见房门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,“砰砰砰”,接着是唤我的声音,“小耳朵,快开门。”

小爱她们回来了!

我翻滚下床,赶快打开门锁。透过走廊的灯光,我看见她们的头发被雨淋得透湿,脸上的妆容也糊成了一团,缓缓往下淌。

穿越而过的风带来凉意,让小爱的身体开始轻轻发抖,我赶紧关上门。

“还有热水吗?”

“嗯,我打满了两个壶。”

“你先睡吧,我们自己来。”

我爬上床,还没来得及躺下,站在阳台边上的小爱便脱去了上衣,窗外有些许路灯光亮透进来,映出了她光滑的背部,如同黑色煤炭之中的一块光洁玉石,瞬间点燃了我的灵魂。

我躺在床上,全身燥热,面颊滚烫。

我把自己的头转向了墙的一侧,小爱和微微没有交谈,她们彼此沉默着换衣服,卸妆洗漱。除了倒水的声响,只能听到衣物同皮肤的摩擦声,以及她们的呼吸声。

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,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,四肢僵直着,头脑昏昏沉沉,像是发烧了一般。

直到整个房间静了下去,又过了片刻,我在迷糊之中察觉到有一只手先是温柔地抚过我的肩膀和手臂,接着把我整个人拉向了床边。接着手掌又越过下巴,贴住我的脸,把我的头转向了外侧。

我睁开眼,看到小爱正站在床边望着我,她的眼睛明亮澄澈,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反射出清晰的光。

“小耳朵,我有点冷,你可以下来抱抱我吗?”

我点点头却没有说话,因为我听见了微微的鼻息声,不想吵醒她。

我平躺到小爱的身边,让她抱住我的身体,感觉到她口中的热气喷到右耳上,痒痒的,很舒服。我一动也不敢动,四肢继续僵直着。

她似乎发出了几声短促的笑,随后把我的头按在了胸口上,温热、柔软的感觉充盈着我的脑部。我把整张脸贴紧了她的胸口,鼻子用力呼吸着那股沁香。

“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利用你吧?”

“嗯?”我并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。

“你知道那些白色粉末是什么吗?是安眠药。”

我静静听着,没有说话。

“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,爸爸带我去看心理医生,然后开了这些药。是我瞒着爸爸,把这些药全部藏了起来。

“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病,我只是痛恨他抛弃了妈妈,娶了那个只比我大一岁的继母。

“我看到妈妈快速变老,成了一个毫无生气的黄脸婆,但爸爸却越来越年轻,与年轻的继母水乳交融。

“那个继母根本不把我当人看。在夜里,我总是想着杀死他们,可是我不敢。于是我想我干脆逃离吧。

“微微的情况和我差不多。她是我最好的朋友,我们通了电话,当晚就从家里出走了。这里是第一站,我们没有钱,但我们知道怎么从男人那里拿到钱。

“我们去了兰桂坊里最热闹的酒吧,勾搭上了两位色眯眯的男人。

“我们同他们跳舞,喝酒,贴着脸讲话。然后趁他们上厕所的时候,在杯子里倒安眠药,在他们沉睡之前答应开房的要求。

“到了房间继续同男人周旋,直到他们沉沉睡去。然后从裤子里抽出钱包,拿走所有的现金,小心地翻过他们的身体,逃出房间。

“你在发抖,你害怕了吗?别怕,我们不会害你的。你是个乖小孩,像极了我的弟弟。我们已经买好了明天去西安的火车票,那边已经联系上了一个哥哥。”

我的脑袋枕在她的双腿上面,一只手轻轻揉搓着我的头发,把它们弄乱,另一只手在我的身体上摸索着。

我明白了她的意图,身体瞬间腾成一团滚烫的火,仿佛一块被烧红的铁块,在她柔软而灵巧的手指下快速爆炸,熔浆四溅,身体与灵魂同时分崩离析。

6

微微和小爱离开的时候,我并没有起床。她们拒绝让我送出校门,小爱拍拍我的脸,嘴唇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碰,肩负行李的背影走出去,门“嘎吱”一声合上了。

我沉陷在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,小爱的香味还残留在枕畔,但昨晚发生的一切,怎么像幻梦般荒唐而虚幻?

直到室友们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,我才彻底从幻梦回到了现实。

他们带着嫌恶的眼神,强烈抗议我私自把女生带回寝室的不良行径,导致他们不得不与同班的几位大汉挤了一夜。

我忙不迭地道歉,并且承诺了一个月的早饭和开水任务,他们的怒火才平复些许。

几天后的事情再次提醒了我,那晚的温存并不是梦。正在自习时,同学打电话过来,要我马上回寝室一趟,说是有人找,很急的事。

那正是小爱的爸爸。她口中那位娶了年轻情人,生活得十分滋润的中年男人。

可是他的瘦削并不符合我的想象,站在脏乱的学生宿舍中,他没有丝毫的陌生感,只是神情焦虑,双眉微皱,略略有些威严。

“你是耳朵同学吗?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是小爱的爸爸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我通过电话号码查到了这里,你跟她是什么关系?她们现在在哪里?”

“我……我们没什么关系,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。”

在男人的逼问下,我吞吞吐吐,将当晚的过程描述了一遍,略过了小爱在床上告诉我的事情。男人半信半疑,但见我一脸诚恳,似乎也不像拐走他女儿的骗子。

“她们后来去了哪里?”

“只是说要去西安找人,究竟去了哪里,我真的不知道了。”我挠了挠头。

“好吧,这是我的电话,有她俩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。”他递了张纸片给我。

临出门前,他突然转头说话,“还是要谢谢你让小爱留宿,有机会再来感谢你。”说完,抿了抿嘴,并没有笑出来。

7

当然,他并没有来感谢我。就连小爱,我也再没见过一次。

十多天后,小爱在网上给我留言,说她爸最后追到了广州,将她俩“押送”回家。

“你是个乖孩子,”她说,“我真想把你带回家。”

再往后,我们通过QQ、邮件或是电话联系。邮件洋洋洒洒几千字,电话也总是打到宿舍熄灯。

几次下来,室友们又在我身边抱怨,我传达给小爱,小爱便要我把免提按着,然后在听筒里大声宣布:“小耳朵是我的人了,拜托你们多多照顾哟!”

毕业设计和忙碌的实习很快抵达,我和小爱关于艺术的话题快速锐减。

社会生活让我逐渐明白了现实世界的利益争斗。而小爱,似乎也为了一份事业单位的工作准备着考试。

有一天,她在邮件里告诉我,她刚刚完成了一次相亲,她讨厌那个油腻的男人,父母却都很满意,据说已经开始找人测他俩的生辰八字,甚至与对方父母商量了婚期。

“你能带我逃走吗?离开这里,去哪里都好。”

那时的我同时身处毕业和实习的混乱状态,尚且自顾不暇,对她口中的逃离,我轻声一笑,只把其当作她偶尔的情绪发泄,于是简单回复了几句,便匆匆下线了。

从此以后,我便再也没有收到过小爱的消息。她从我的世界里蒸发了,只留下那天晚上的体香、呓语以及柔软缠绕的记忆。我想起她清澈的眼睛,想起两条麻花辫在胸前跳动。

服务员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唤醒,咖啡馆又坐了三四桌客人,阳光从玻璃窗映进来,室内充盈着温暖的气息。

“先生,有位小姐已经为你付了账,这是她留给你的纸条。”服务员递过来一张收据。

我点点头,翻过来,在空白的一面,签字笔写了四个字:房费结清。

小爱!是小爱!

我推开服务员,大步跑出门口,街道上人们信步闲走,没人理会我内心的波涛汹涌。我转头向右,跑过“COFFEE”六个红色字母,再往前跑过路口,突然停下脚步。

一个身影斜靠在转角的路牌上,记忆中的侧脸斜仰着,睫毛上翘,俏皮的嘴唇微微颤动,脸上挂着一丝狡黠。

“多年不见,反应倒是变快了不少嘛。”她笑了起来,随后朝天空吐出几个烟圈。

“是。”

“你也逃到这里来了?”

“嗯。”

“每次还是只回答一个字?”

我没有说话,走过去,用手扶起她的脸,然后亲到了她的双唇。小爱闭着眼,仰起头,搂住了我的脖颈。

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瞬间传遍全身,我抱紧小爱,整个身体被迅速融化,瞬间垮塌下来。

编者注:本文为#暖#主题小说征文作品。